“好。”安王笑道,不知那楼下的郎君是如何惹恼了这位都知。有时候,女子的心思就是捉摸不透。他不禁又想起了那次书房之中,因为自己夸沈珍珠而惹得莲儿生气的情景。
“薛娘子跟我王妃很像,都是洒脱之人,敢爱敢恨,重情重义,巾帼不让须眉。如果我的王妃在此,说不定还会和你成为朋友。”安王感叹道。
“殿下说笑了,王妃就算回来了,又怎会来平康坊,就算来了,楚儿只是一名青楼女子,又怎敢和王妃成为朋友。”
“我的王妃不拘小节,不重礼数,交友更是不分贵贱,她以前有个朋友就是府上厨娘的女儿。”
萧飒听着,把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,脸色也越发凝重。
“殿下张口闭口都是王妃,看来对王妃用情至深,楚儿相信殿下的真心一定会感动上苍,王妃也一定能早日和殿下相会。”
安王听着这些祝福,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。穆悠和薛楚儿说的没错,莲儿肯定还活着,她那么聪明,当年从黑影儿手里都能平安脱险,这次定能无恙,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。
太阳已经西斜,安王见穆悠与黄衣女子作别,也跟着上了岸。
“回去了。”穆悠说。
“好。”安王微微一笑。
“两位郎君慢走。”薛楚儿欠身行礼道。
“我答应给娘子的东西,改日一定送来。”穆悠朝薛楚儿一眨眼,摇着扇子走了。
这个穆悠倒还是个情种啊,吃着碗里看着锅里,安王想着,满脸鄙视地跟上去:“怎样,你不是喜欢逛青楼吗?今日可玩好了?”
“玩?”穆悠一时气得瞪圆了双眼:“哪是我在玩,是你们一起在玩我!”说着将手里的华服向安王掷去,愤愤地走了。
萧飒一把接过衣服:“郎君,还要继续派人盯着他吗?”
“不用了,他既然已是我的朋友,不论他是谁,我也该信任他。”安王笑道,转眼看向走远的黄衣女子:“派人跟着那位黄衣女子。”
黄衣女子面带微笑,步态轻盈,穿梭在密集的人群之中。
崔虎郑明隔着十来步的距离跟随着,不敢松懈。萧飒的话还在耳边回荡:“令牌拿回去,这次如果连个女子都跟丢了的话,你们这个月的俸禄就别指望了。”
突然,黄衣女子停下脚步,回眸一笑,从身上掏出钱袋,抓出一把铜板。
崔虎郑明大吃一惊,这一举动似曾相识,没等他们反应过来,那女子已将铜板撒出,顿时,街上一片混乱。
二人扒开人群努力向那女子靠近,可那女子早就一转身,跑进身旁的小巷中,不见了身影。
崔虎郑明暗叫不好,俸禄没了事小,这回,脸,是彻底丢尽了。
黄衣女子已绕过了几条街,见身后没了尾巴,浅浅一笑,甚是得意。
“好玩吗?把自己弄成这样子?”一身全黑的男子飞身落在黄衣女子面前,一把黑剑抬起黄衣女子的下颌,满脸尽是嫌弃地问道。
黄衣女子用手拔开剑鞘,微微一笑,轻声唤道:“穆兄。”
黑衣男子收回剑来,眼光仍停在黄衣女子脸上:“李殷,你现在还有原则吗?连女人都扮上了?”
李殷笑着,已脱下了外面的女装:“才子配佳人,有什么问题吗?穆兄倒是可以换身衣裳了,总这一身黑,实在让人容易想到一种鸟。”
黑衣男子斜了他一眼:“我所有的衣裳都是这样的,怎么,仙儿又在背后笑我什么了吗?”
“那倒没有,”李殷松开头上的发髻,将头发半扎着,瞬间又变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:“穆兄又找我吃酒吗?”
“今日不吃酒。”黑衣男子嘴角浮出一丝难得的微笑:“喝汤!”
“好,请!”李殷笑道,从身上抽出一块白布来将女子的东西包好。
“把脸上的胭脂擦干净了。”黑衣男子无奈的说道,已跃上屋顶。
“哦。”李殷拿起满是酒的湿帕子擦起脸来,随后也跟了上去。
“客官,鸽子汤来了。”天然居里,店小二吆喝着走进房来:“我们掌柜的说了,二位是我们酒楼的贵客,今日客官自己带来的这只鸽子,我们就不收加工费了。呵呵,二位菜已上齐,请慢用!”
“替我多谢掌柜的。”黑衣男子说道,顺手丢出一锭银子。
“哦,谢了。”店小二开心地退了出去。
“穆兄在哪儿抓的鸽子?”
“太子府。”黑衣男子冷冷地说道,给李殷盛上一碗汤:“尝尝,味道如何?”
“嗯,好喝。”李殷笑道:“穆兄这是想转行吗?不过,做梁上君子也不错!”
黑衣男子皱起了眉头:“你昨天去哪儿了?仙儿又派你做了什么?”
“没什么,仙儿想吃红豆糕了,我去给她买了点。”李殷说着,给黑衣男子也盛上一碗:“穆兄多补补。你的伤可全好了么?下次和仙儿切磋,别太较真了,仙儿好胜心很强,有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。”
“我就是怕她事事争强好胜,太出风头,招惹是非。”黑衣男子气愤地说。
“穆兄放心,仙儿做事会有分寸的。”
“今日那个白衣道士派出的信鸽刚飞回来就被我抓住了,若是落在太子手里,不知会怎样?”
“太子不足为惧,太子身边的那个李泌倒是不简单。”
“李泌?白衣道士?这人好像认识我。”
“穆兄何出此言?”
“我见他念我名字时,脸上的表情很怪。”
“穆兄也会看相了?”李殷笑道。
黑衣男子白了李殷一眼:“我跟你说正事呢。”
“穆兄不必担心,仙儿已经和我说过了,我晚上定去拜访一下那位神童。”
“哼,真是懒得管你们!”黑衣男子满脸嫌弃地看向李殷,却又无可奈何。
悦来客栈里,刘掌柜正在柜前低头拨着算盘,店小二忙碌着收拾着桌子。
穆悠瞅准时机,悄悄地溜了进去,上了楼,蹑手蹑脚地来到甲字五号房门口。他轻轻地从门缝里拔出一根头发,用丝帕包好放入怀中,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屋内的陈设跟甲字六号房基本一样,也是同样的干净整齐。穆悠来到床前,抚摸着床铺,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。片刻后,他终于止住了笑,从身上的银白色布包里掏出一本书来,那本中午在安王寝宫中顺走的《春宫图》。
他又忍不住捂着嘴傻笑起来,然后将书塞在了枕头底下,他看了看,似乎觉得不妥,又将书往外放了放,刚好露出一角。这次似乎满意了,他伸手往床底一摸,抽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来,打开盒子取出一张银票,再将盒子放回原处。
他得意的晃着银票走出房间,慢慢的把门关好,拿出刚才的那根头发,仔细地往门缝里夹去。
“哎,穆郎!”身后一个店小二大喊一声。
“啊!”穆悠冷不防被吓了一跳,手中的头发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。
“你干什么啊,吓死我了。”穆悠抱怨道。
“穆郎,您这是?”店小二指指穆悠手里的银票,又指指门上的牌子:“您的房间不是在隔壁吗?”
“哦,是吗?”穆悠笑着伸手在店小二头上扯下一根头发来。
“哎哟,您拔我头发作什么?”
“你把我的头发弄丢了,当然要赔。”穆悠说着,将头发夹到了门缝中间,然后快步下了楼。
“哎,穆郎,您怎么又走了?您都欠了两天房租了,您到底还住不住的啊?穆郎!”店小二回过神来,跟着追了下去。
“谁?穆悠么?他在哪儿呢?”刘掌柜听到店小二的声音,终于抬起了头来。
“刚走了。”店小二朝门外一指。
“那你怎么不拦住他要房租啊?”刘掌柜拍着桌子喊道。
“要啦,他没理,溜得比兔子都快!”店小二满脸委屈:“他手里就拿着银票呢!”
宝月楼里,穆悠将手中的银票递了出去:“怎样,一百两,说到做到!”
“好,穆状元果然信守承诺。”梅姨接过银票,笑得弯了腰,伸出手帕朝楼上挥舞着:“无双,无双,穆状元又来看你了,你还不快下来迎迎?”
“穆郎来了?”柳婉茹兴奋地跑了出来,依着楼栏,开心地说道。
“无双!”穆悠开心的跑上楼去,将柳婉茹一把搂在怀里:“宝贝,想我了没?”
柳婉茹脸一红,慌张地推开他,看了看楼下正掩面而笑的梅姨,将穆悠手一挽:“进屋吧。”
“你脸红什么?在这里待了好些天了,还不习惯吗?”穆悠关上房门,笑着看向柳婉茹脸上的红晕。
“穆郎休要取笑。穆郎应该最清楚,婉茹身陷青楼实在是身不由己,怎会是随意卖笑之人?”
“我当然知道,但在外人面前,逢场作戏还是有必要的。”穆悠摇着扇子,叹了口气:“要不然,我每天这么多银子丢在这里,岂不是太亏了?”
“我一直也很疑惑,我跟郎君非亲非故,你为何如此帮我?”柳婉茹说着,泪水已模糊了双眼,显得楚楚可怜。
“我不是在帮你,我是在帮我自己。”穆悠说着,走到窗口向外看去,太阳已经落山了,只剩余晖照亮着天际,一片绚丽。
“弹一曲《逍遥游》,弹完后过半个时辰,叫他们送晚膳进来。”穆悠说着,已从窗户跳了下去。
“哎。”柳婉茹跑到窗口朝下看去,院落中,街道上,哪里还有穆悠的影子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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